SaaS还是不是一门好生意？

1. 当一个行业很多年都起不来的时候，就不再需要分析为什么起不来。

2. 中国SaaS从2015年开始，到现在8年了，依然做一家亏一家。没有一家过得好。这样的行业还有什么好投的？

3. 刚开始的时候，我会去分析为什么SaaS做不起来，从产品功能，到用户习惯，从定制化功能，到账期问题。后来都开始分析人口结构问题和流沙型社会下的商业环境。再往下就得分析中华上下五千年……

——《中国不需要 SaaS》

前段时间这篇吐槽式的《中国不需要 SaaS》在 SaaS 圈里炸开了锅，投资者认同的掷地有声，创业者批驳的此起彼伏。暂时抛开是非不谈，其热闹的场面就足以说明，文章本身一定是道出了些许事实。就像曾经爆火的《吐槽大会》，脱口秀演员们以极其风趣的辞藻和精心设计的肢体语言，向观众演绎出一些事实真相，说的人和听的人都能获得极大的心理舒适。这背后的核心，还是那些不为平常人时常道出的事实真相，以至于某些事实真相，即使剔除所有的表演技巧，光是被人讲出来，就能获得极大的喜剧效果。

一、国内 SaaS 不能让你赚到很多钱

尝试以中国之名起头的论断，何其大，又何其困难。鲜有具有足够胆量和智慧的个体，能够去给一个国家打上一个标签，抛开放大自媒体传播效率的目的，以及标题的字面意思而言，作者真正在尝试表达和讨论的到底是什么？

是 “国内搞 SaaS 不能让你赚到‘很多钱’”。

试图“告诫”的群体，是投资人、SaaS 开发者，以及 SaaS 用户。参与论战的也是这几类人群。对比的对象，是海外动辄数百亿美金市值或估值的同类 SaaS。在朋友圈此消彼长的论据输出，无外乎围绕的都是“国内 SaaS 没有赚到钱 vs 国内 SaaS 将来有希望能赚到钱”。

二、SaaS 也有一个生态系统，生态里总有赚到钱的

SaaS 应用并不是孤立存在，其本身也是处于一个完备的生态系统之中，要看清其到底能不能赚到钱，非得把生态中的每个角色都拎出来看个究竟不可。最粗粒度的生态协作关系如下图所示。

我们尝试看看一个 SaaS 应用，要推出给用户真正用起来都需要做些什么准备，花哪些钱出去。

当开发者完成了必要的功能开发，首先需要做的是挑选一个云平台，将开发好的应用托管和部署上去，为此需要提前购买诸如域名、服务器、磁盘、数据库、带宽、SSL 证书等等一大堆云平台基础设施服务。

完成这些前提准备之后，用户终于可以看到和访问应用。终端用户开始注册应用，第一步是接收手机验证码，背后依赖的是 SaaS 开发者提前购买并对接好的第三方短信服务，如果注册界面要用户填写个图形验证码或者滑动一个图形滑块，那是另一个第三方收费服务，叫做行为验证服务。如果手机端弹出了获取地理位置权限申请的窗口，意味着应用已经集成了第三方的位置获取类服务，自然也是收费的服务。用户在应用里的所有行为轨迹都会被行为日志类的服务进行数据采集和分析，用以提升和优化未来的产品体验。

从中确实可以看出，SaaS 应用本身的成本不低，在分文未赚取的前提下就得付费给云平台和各类的第三方服务。第三方服务依据应用的类型和应用场景自然可以动态缩减，但云平台的费用是无论如何也不可缺失的，就好比房屋装修可以随意，但房租是万不可少的。

在这样的生态协作链路里，可以看出无论 SaaS 应用本身赚不赚钱，云平台是铁定赚了。这背后藏着的还是那朴素的铲子理论：在淘金热中，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淘到金子，甚至很多人送了命。讽刺的是，最后的大赢家，不是淘金的人，而是卖铲子的人。

三、SaaS 边际成本递减的技术原因

市场和商务导向的 SaaS 从业者，往往强调 SaaS 的本质为一种新型的财务模型创新，仿佛订阅制的收费方式带来了商业格局的巨变，背后的支撑技术只是跟着商业模式进行微调而已。殊不知任何一次工业革命，其背后的原因都来自于技术的升级变迁。作为技术出身的作者，有理由也更有意愿相信，任何现代化可持续的商业成功背后，都有赖于新技术的产生和运用。

关于 SaaS 商业能够成功的本质思考，是能在各类人群中达成一致的。那就是随着用户规模的递增，SaaS 的边际成本是递减的，并在特定的交汇点具备极强的盈利能力。

SaaS 成本走向的背后原因，并不来自于商业模式，而是相比于传统软件开发和交付模式而言的，新的技术模型。这就是本篇文章想要去梳理和呈现的内容。

四、从程序员职业的变化，看市场的变化

程序员圈子里始终流传着各种鄙视链的段子，当然了这些所谓的鄙视链条也是随着商业环境而不断变化着，同时所谓的鄙视更多是程序员相互打趣和自嘲的段子，而不是真的相互歧视，回到笔者毕业的十多年前，当时流传的鄙视链条是这样的：写 C++ 的鄙视写 Java 的，写 Java 的鄙视写 PHP 的，写 PHP 的鄙视写 SQL 的。换另外一种描述也可以改为：写底层代码的鄙视写应用层的，写应用层的鄙视写界面的，写界面的鄙视写网页的，写网页的鄙视搞数据库的。

10 多年前的编程语言鄙视链，背后的比较逻辑是语言本身的难易程度以及需要掌握的计算机知识综合性要求，越是难度较大的越排在鄙视链的顶端，同时语言排位也完全映照了不同程序员的收入，越是末端的越是收入低。

然而对比如今的程序员圈子现状，编程语言难易程度并未发生转移，但是程序员现实收入几乎是完全掉了个顺序。

1. 搞数据库的：华丽转身变成了大数据工程师，跟着 AI 的爆火，其收入普遍高于、甚至远远高于一般的应用研发工程师。

2. 写网页的：在一切皆 Web 的新世界里，换了新的 Title，不再用 PHP 了，跟着 H5 的大潮，成了前端架构师，好的人选各大公司趋之若鹜。

3. 写客户端的：几乎要灭绝了，10 年前所有软件公司都需要，10 年后这一工种已经几乎到了灭绝的边缘。只能留在薪资很低的传统的硬件公司，写写上位机，下位机代码。

4. 写 C++ 的：职场选择空间大幅缩水，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大公司才有较为偏高端的待遇还不错的岗位，去做技术底层（内核、驱动、协议等）的优化和研发工作。

5. 写 Java 的：10 年来相对稳定的语言和职场角色，工作岗位唯一没有发生很大变化的语言，程序员收入也是没有大起大落，相对稳定的在增长。

不同类型程序员职业的巨大变化，背后原因是应用开发生态的变化，以至于对不同编程语言有了不同的市场需要，供需关系的变化，导致了程序员个体间极大的收入差异，是正常的市场调节机制在起作用。

五、从应用的变化，看市场的变化

（2003 年版本 QQ）

（2023 年版本 QQ）

整整相差 20 年的两个版本 QQ 对比，单从视觉效果上就能看出极大的差异，普通用户的视角，以前的古董级别 QQ 着实挺丑的，新版 QQ 还怪好看的。除了人们因为审美的提升而带来的应用升级变化之外，如果你要问拿着今天的设计稿，回到 20 年前，让当时的程序员做出现在的界面效果行不行？答案是以当时的技术背景，完全不行也不能这么去干。

从技术角度来解读，这两个版本的 QQ 已经采用了完全不同的界面实现技术。如今的 QQ 客户端技术选型，是 chrome 内核 + nodejs + H5 的方式来实现，简单且直观的解释是你看到 QQ 界面实质上是 Web 页面。而古董 QQ 受限于那个时代背景下的技术能力，只能采用完全不同的技术路线，Win32 GDI + C++ 的模式。

这两个技术路线在所有方面都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实现成本、能实现的效果、灵活性、客户端升级难易程度，可以说新的技术是在这些方面完全优于传统的技术。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要实现通用的 UI 效果，今天和过去要写的代码量是 1 行对比 1000 行的差别。

尤记得大学期间，进入一家软件企业实习，拿到的任务是实现一个圆角的按钮，根据鼠标的不同状态（悬停、点击、禁用等）展示不同的背景颜色。为了实现这么简单的效果，我得重绘整个按钮，利用双缓冲进行贴图，接管所有 GDI 事件，同时还要相应调整整个客户端，写了数千行代码，只为实现一个自定义按钮的样式（过于技术语言，非研发同学可以直接略过）。

QQ 的技术演变，代表了所有过往软件的变化，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打开电脑里安装的各类软件目录，如果能在里面找到诸如 chrome_xxx、xxx_cef 或者node_modules 这样的文件和目录，那么就证明这个应用本身已经 Web 化。这也是如今各个应用动辄数百兆大小的“元凶”，因为其内含了浏览器内核用于渲染 Web 页面，一般都是谷歌浏览器内核，这个内核本身非常大。

下面这张图就代表了，如今的应用开发生态和模式。

六、应用 Web 化，才是 SaaS 成本降低的真正原因

应用 Web 化大大降低了传统软件开发模式下的各类成本，主要体现在这些方面：

1. 研发周期：跨终端适配成本趋零，复杂交互功能实现成本大幅降低，研发分工更细（以往多为全栈工程师，需要从服务端到前端代码一把梭哈）。

2. 对高端且稀缺程序员的依赖：不要求程序员掌握全局和系统的计算机知识，不需要学习曲线特别陡峭的 C 语言或者 C++，不需要掌握跨终端的知识。用户侧程序员短期培训即可速成（前端，iOS，Android 客户端）。

3. 客户交付：在线开通账号即可，无需过多适配客户环境（网络，账号，流程）。

4. 产品升级维护：服务端一次升级即可。出问题能实时解决，摆脱客户端的依赖。

至此可以看到正是由于应用生态和格局的变化，才能支撑 SaaS 成本模型的现实可能，否则依照传统的软件开发和技术形态，什么财务模式都是空中楼阁。另外，从当前整个市面上的应用现状来看，无论需不需要 SaaS，中国的软件应用都几乎已经清一色的都是 Web 化、SaaS 化的形态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连续创业的Janky（ID：janky-dsphere），作者：Jan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