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照门十年,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
2018-07-19 22:20

艳照门十年,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

一转眼,艳照门过去十年了。彼时,这场娱乐圈地震标志了一个时代的转向。如今,年轻人的私生活,越来越像当年陈老师和张老师。而压在明星名人头上的贞洁牌坊,却越来越重,越来越大。当《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英国病人》、《包法利夫人》都受到质疑的时候,我们完全无法意料,艳照门的当事人,究竟应该庆幸“余生也早”,还是该感叹“搁今天都不是事儿”。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枪稿(QiangGaooooo),作者:灰狼。


2007年12月,彭浩翔的《破事儿》上映,海报中陈列着陈冠希、钟欣桐和邓丽欣。两个月之后,因为修电脑,陈老师的400多张私人照片流入网络,像一颗核弹,炸爆了整个娱乐圈。

好事者不怀好意地贴出《破事儿》的海报:这就是艳照门本身,不用P图。


2008魔幻现实主义大作——《破事儿》


美中不足的是海报里站C位的并不是陈冠希,因为他演的那个片段只有2分18秒,说的是一个香港好青年每次入厕都会用小便把屎冲进便池,换句话说,他很有公德心。不过他没有想到,不久之后,他不但丢了公德心,也没C位站了,甚至不得不退出娱乐圈。

2008年2月21日,下午3点。陈冠希在九龙湾展贸中心举行了记者会,宣布无限期退出香港娱乐圈。

这个痞子青年破天荒地穿起了白衬衫、黑西装,做了香港娱乐圈历史上最郑重的一次道歉。他流利的英文和凝重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传教士,他用13个交替的sorry和apologize向受害女性、涉事者家庭以及全体香港公民道歉。

此后3600多个日出日落,当事人辗转浮尘,却没有一个真正走出那段黑历史。


13个交替的sorry和apologize


陈冠希的纪录片《触手可及》中有一句话:相机就是为拍毛片而生的。

这个男人制造了娱乐圈的寒冬,也间接造就了十年的产业辉煌——它第一次让人感受到网络流量的巨大能量,如果没有艳照门,所有的商业宣发、病毒营销、流量洗脑式的宣传应该没那么快成型。

危机公关


当年的三个核心涉案人,陈冠希是唯一的男性。为此他包揽了大部分责任,是被骂得最多的哪一个,当然也是被原谅得最多的那一个。

陈冠希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与其被整个香港娱乐圈驱逐,不如我自己走。于是宣布自己是全部责任人,自此永久退出娱乐圈。不过陈老师家大业大,父亲是富商,走得也潇洒。几个月之后就出现在好莱坞年度票房冠军《蝙蝠侠:黑暗骑士》中,三秒钟,有正脸,海风吹着他的头,仍然帅翻。


《黑暗骑士》三秒钟的镜头里,陈老师帅气依旧


张柏芝的情况和他不同,她和向华强的中国星有长约,是公司的摇钱树之一。而且新婚不久,大儿子Lucas刚刚半岁。家庭事业搅在一起,自由度很低。这个时候老公谢霆锋站出来遮风挡雨,好男人的形象光芒万丈;张柏芝一年后复归娱乐圈,以好妈妈的人设重新站住脚跟。这家人,大局观很强。

不过整个事情有一个巨大的错误,就是陈冠希让自己最好的朋友谢霆锋,头上顶了绿。兄弟当然没得做了,但“勾嫂”的罪名在这个嫂子掉水里都不能拉手的礼教国度,还是大禁忌。PG One因此身败名裂,陈冠希则是幸运地躲过了时间线:毕竟当时还不是“嫂”。


艳照门后偶遇合照,张柏芝的婚姻终被击垮


然而这根刺还是在谢霆锋心中种下了,张柏芝避过了风口浪尖,保住了自己。却又在大家即将翻篇的时候丢下了一颗炸弹。2011年,她在飞机上和陈冠希偶遇,竟然想到要换座、合影,又被空姐捅了出去。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婚姻梦碎,自此谢郎是路人。

张柏芝是不幸中玩砸了本是完美的公关设计。钟欣桐则是一开始就搬出了最失败的公关,她的策略就是哭诉博同情,但她哭得实在太多,泪水不是一点点逼将出来的,也缺了那种忍住不决堤的情感跌宕。说白了,她的演技实在没法和张柏芝相比。

媒体放出的消息是,钟欣桐被英皇娱乐冷藏,她只能自费在香港和日本学习唱歌跳舞。因为资费不足,她只好廉价卖掉了自己正在供的房子。后来复出,她把名字从钟欣桐改成了钟欣潼,对风水的信仰,映射出她的焦虑。


“桐”变“潼”反照的是阿娇的焦虑


疾风识劲草。

三个人应对危机的方式各自不同,陈冠希是潇洒浪子挥手自兹去,张柏芝是聪明怨妇有心态有手腕,阿娇就明显稚嫩了些。

事后人们总结这次事件的时候,都会将其归结于人格的差异:陈冠希是上层破碎家庭造就的叛逆花花公子人格,张柏芝是江湖小太妹出身的表演型人格,钟欣潼是原生家庭导致的受伤型人格。


男女有别


如果性格决定命运,那十年后的他们怎么样了?

2018年5月25日,最没安全感的阿娇结婚了,新郎是所谓的“医界王阳明”赖弘国,阿Sa给她作伴娘。对一向缺乏安全感的她来说,这应该是最好的归宿,旧事该翻篇了。


阿娇今年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但这只是粉丝们的一厢情愿,对吃瓜看客们来说,这个时候找寻到几个人之间的微妙互动,就像打开了游戏隐藏关卡一样兴奋。果不其然,曾经给陈冠希修电脑的谢立翘在当天发了一条微博:“9年了,你终于结婚了,对不起你了。”

大家又兴冲冲地跑去看陈老师的微博,发现上面晒了一个男人的照片,配上十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照片上的男人是他多年的管家兼司机“龙叔”,也是当年把电脑拿给谢立翘修理的那个人。


婚礼当天,阿娇和陈冠希实际上是在同一个城市,这种隔空回应无论是被网友们过度解读还是以讹传讹,都证明艳照门已经成为网络图腾式的存在:只要那些icon出现,我们就没法等闲视之。

阿娇当年为了宣传《京城81号》做一场网络直播,网友们瞬间就把屏幕刷花了,关键词是清一色的“陈冠希”。

无论男女,只要不是粉丝,都倾向于对阿娇如此亵渎。我仿佛看见阿娇在掉眼泪,似乎男人们看到她,就会把自己想象成陈冠希。

奇妙的是,网络民众一方面以踩踏阿娇为乐,对陈冠希的代入感却很强。作为罪责方,他受到体制的惩戒,却收获了大众的原谅。马东甚至在节目上公开表示:我们欠陈冠希老师一个道歉。



比起弱者,社会更宽容强者。如果陈冠希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他必然会被踩上一万脚。如果阿娇像詹妮弗·劳伦斯一样无愧地抨击媒体犯罪,那么对她的风评可能完全不一样。

这三个人中,陈冠希是高度抵抗,张柏芝是中度抵抗,阿娇选择了不抵抗。

在多数人看来,陈冠希已然是“浪子回头”的正面典型,他很潮很炸乎,有多动症。这种招蜂引蝶的人设似乎是不可整改,但事实上他从良了,结婚生子,成了晒娃狂魔,成了时尚设计师,成了独立音乐人,成了先锋艺术家。


如今的晒娃狂魔陈冠希


换句话说,柔弱的阿娇没有逃离被亵渎的状态,陈冠希则走出了一条救赎的道路。Vice拍摄了一个三段式的纪录片《触手可及》,讲述的是他如何在艳照门事件之后完成自我救赎,成为时尚设计业的知名CEO。

而张柏芝的聪明怨妇本色仍然奏效,她带着娃刷遍了各大卫视的综艺节目,面对昔年的黑历史,她选择的是声讨的态度。每每精神抖擞,真情吐露,不显矫情,以此维系着在娱乐圈的根基。

她在江湖中飘摇过,自然知道自己应该要的是什么,“我不怪媒体,媒体没有错”。在努力积攒人心的同时,又混不吝地敢于下海去支援烂片烂剧。2018年她的新剧《如果,爱》评分4.2,但湖南卫视的平台也是可遇不可求,聪明如张柏芝自然清楚应该如何摊开事业本,哪怕人生只是一部烂片,她也会继续。


假如……


历史常常决定于细节,一个马蹄铁会造就一个帝国的覆灭,一个电脑硬盘会让整个娱乐圈顷刻覆盘。对陈冠希、张柏芝和钟欣潼来说,人们除了常规性的调侃之外,也有很多的惋惜。

假如陈冠希的电脑没坏,假如电脑没有拿去修,假如……

如果这些假如成立,我们可以脑补一下他们今天的命运:

陈冠希:国际知名C-Rap King+重量级影帝+80后影坛一哥+潮牌达人+国内网综流量包,刘德华唯一指定接班人。

张柏芝:影坛天后+综艺达人,数座重量级影后在手,票房号召力Top3女演员,成就比肩章子怡,人气不输范冰冰。

钟欣潼:影坛准天后+芒果台热剧女一号,与孙俪杨幂分庭抗礼。

这些只是假设,也只能是假设。我们之所以会幻想这么一个alternative的娱乐圈历史,是叹息他们昔年的无限潜力。


《蜀山传》里的C位张柏芝,到《危险关系》里成为给章子怡配戏的女二


当年徐克拍《蜀山》,章子怡给张柏芝提鞋,到了《危险关系》,就变成了张柏芝给章子怡配戏。

阿娇,则是沦落到给杨幂、郑爽等后辈配戏,连她英皇的师弟陈伟霆都混成了当红炸子鸡。

的确,和年轻时候的陈冠希、张柏芝、钟欣潼相比,现在的小鲜肉、小花有点不够看。生在1980年代的陈张钟,是最后一代“原生偶像”,而在他们之后,则是星火燎原般的选秀类节目造就的“养成偶像”。

原生偶像野蛮生长过,任性不羁;养成偶像经过节目层层规训,熟稔规则。前者清新,后者油腻,都是时代使然。

眼下我们有从一线到十八线大大小小的艺人超过10万,每年都还有数千名偶像处于养成状态,他们的话题争议很多,但不会像陈冠希这样能给公司砸锅。

在回应杨超越争议的时候,她的老板是这样说的:“杨超越唱跳是差了些,但她像张柏芝,属于老天赏饭吃。”

遥想到张柏芝的风华岁月,那可是清纯和英气并存,妥妥的林青霞接班人,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icon。英皇出道的阿娇,也是闪亮的双子星座,不折不扣的玉女天后。


张柏芝当年也是风华正茂前途无量


但是经过拍照上传之后,她们从让人舔屏变成了辣眼睛,整个娱乐圈让她们撕开了一道裂痕。

在谴责声中,原生偶像遭遇了自己的墓志铭,加上各种时代因素,这才轮到了养成偶像的时代开启。

香港娱乐业全面向内地迁移,培养陈冠希和阿娇的英皇娱乐,不断把自己的艺人推上《歌手》、《舞林大会》、《创造101》的舞台;而培养了张柏芝的中国星老板向华强,也把自己的儿子向佐包装成混迹各种综艺和商演的动作巨子。

换句话说,时代翻篇了。


时代对错


陈冠希、张柏芝、钟欣潼曾经是几个香港大厂牌的门面,香港一代青年偶像的中坚。他们的事故,让2008年成了香港娱乐圈失败的大总结。

然而,在艳照门之后,不少偶像明星除了参与各种选秀,也开始袒胸露乳,拍各种类似的艳照在网上博流量。

这种浮躁或者能力不济的人也有可能意外走红,她们不怕不良评语让事业付诸东流,而是怕没办法维持曝光率。


艳照门是很多人的恩师。历史翻案都是后篇,如今,软色情的艳照是一种营销策略,露阴癖不是放弃理想,而是一种更务实的态度。伦理道德都是空中楼阁,唯有将其打破,才能继续前行。

但即便如此,艳照只是小人物上位的捷径,却仍然是大明星的夺魂锁。

艳照门如果发生在今天的国内娱乐圈,恐怕是不管你是鹿晗还是蔡徐坤,都活不过两个小时。

设想一下,400张无码照片出现在网络,按照现在的传播速度和广度,所引发的地动山摇可想而知。带宽、流量、移动终端的数量增长,实际上让艺人处在了更不利的位置。

这个娱乐圈仍然在按章法办事,即使是曾志伟这样的带头大哥,也免不了成为千夫所指。至于黄海波和王全安,也都无一例外成为色字的祭品。

华人娱乐圈一直是拿道德当令箭,禁忌多,最敏感的是黄赌毒,不得碰。否则一旦人设崩坍,就会万劫不复。

作为污点艺人的陈冠希、张柏芝和钟欣潼自从被贴上“淫邪”的tag开始就注定了坎坷。老板在抛弃他们,资源在拒绝他们,观众在批判他们。


钟欣潼在《古剑奇谭》里为自己的师弟师妹配戏


在这样一个清教徒主义主导的娱乐史的叙事中,几乎都是明星带坏了娱乐圈的说法,他们在推动江湖野史变成大写的同时,也强化了观众的一种看法:偶像做不成偶像,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简言之,尽管民间对“性”越来越开放了,下层的软色情营销已经不再是事儿,但保守价值观对上层名人的道德约束依然威力惊人。换句话说,民间来点腥的没问题,不过,想要上台面的,还得是高风亮节。

因此最妥帖的做法,就是熟读规章,和主流意识形态融为一体,这波操作如今已经历历在目,简直可以刻在墓碑上成为后世典范。

但这一点,陈冠希不屑做,张柏芝不想做,至于阿娇,即使她想做别人也不会让她做。

在历史的秉笔挥毫中,这三个人都是牺牲品。他们曾经对自己的前途一度疑惑,但今天已然冰释。他们算不上娱乐圈的孝子贤孙,但也的确给娱乐圈的十年写下了精彩的一笔。

造化弄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枪稿(QiangGaooooo),作者:灰狼,西南某市大学教师,电影学博士,公众号【映画台湾】运营者之一,得罪过某导演,但很少为难其他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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