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全现在（ID：quanxianzaiAPP），作者：饼饼顾，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我们的新冠疫苗每剂250美元，货源来自已获批上市的领先制药公司。我们承诺秘密运送，双层包装。”
暗网市场上，一家来自美国的供应商描述着它的产品，“美国的买家可通过全国邮政或快递公司发货，运费20美元。若再加5美元，可保证次日送达。”
整个12月，辉瑞/BioNTech、莫德纳（Moderna）、阿斯利康、国药等公司的新冠疫苗紧急获批上市后，全球范围内的疫苗接种运动正在同步进行，而令人担心的疫苗不平等问题也随即出现。
疫苗地下市场
12月11日，以色列网络安全公司Check Point一份报告称，暗网供应商正以250美元到400美元的价格出售“新冠疫苗”。
“我该怎么买呢？”
“请您先确认要买多少剂疫苗，每人需打14剂，共为0.01 比特币（约为300美元）。”
当Check Point研究员与暗网上的一家供应商邮件联系时，他们这样回复。
暗网供应商与研究人员的邮件 图源：报告截图
暗网市场（Dark Market）如同一个地下淘宝或亚马逊，主营毒品、武器、无证药品等商品销售或中介交易行为，买卖双方均以匿名方式访问网页。
为了减少交易被追踪的可能性，商品普遍采用比特币等加密货币支付。据不完全统计，暗网市场的日均交易额可超数十亿美元。
随着全球几大知名新冠疫苗获批上市，赛博空间有关新冠、疫苗等相关域名的注册也在增多。
Check Point数据报告显示，自11月以来，有1062已注册新域名包含“Vaccine（疫苗）”一词，其中400个包含“Covid（新冠）”或“corona（冠状）”，超过8月~10月域名注册总和，其中有6个站点被定义为“可疑站点”。
“12月初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紧急获批辉瑞/BioNTech疫苗后，我们每次可监控到4~10个疫苗销售帖，有些来自同一供应商，均价在250美元~300美元之间。”Check Point 产品研究负责人瓦努努（Oded Vanunu）接受美媒Business Insider采访指出，暗网市场上挂出的新冠疫苗品牌涉及辉瑞/BioNTech、北京科兴生物Sinovac、莫德纳Moderna等。
美国媒体VICE也在暗网上发现了多个供应商，主要出售“辉瑞/BioNTech新冠疫苗”，单剂价格最高可达1300美元。
高达1300美元的“辉瑞疫苗” 图源：暗网截图
VICE 调查了至少2家供应商，他们称自己是药剂师，从政府获得了“新冠疫苗”，已经售于多个客户，其中一个表示自己有560剂的疫苗库存。
2家供应商均拒绝提供资质证明和产品照片。而不久，其中1家发来了一张库存照片，图上的小瓶贴着“新冠疫苗”的标签。
事实上，暗网市场中出售的新冠疫苗真实性存疑。首先，它们的售价远超正常定价，辉瑞/BioNTech上市的新冠疫苗在美国售价为19.5美元/剂，莫德纳Moderna公司的新冠疫苗定价为25美元/剂。
且不考虑这些供应商是否有医药从业经验，全球范围内任何一款获批上市的新冠疫苗均建议：每人接种两剂，每剂间隔14天~28天不等。不会出现每人接种14剂的“离谱”要求。更重要的是，几大领先的新冠疫苗多数需要低温甚至超低温批量运输。如果仅是一小瓶或几瓶新冠疫苗，可能并不适合邮寄。
新冠“淘金热”
当然，在暗网市场因新冠疫情引发的“暴利”交易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2020年4月间，多个暗网供应商以每升近1.6万美元价格出售“新冠康复患者血液”，并向潜在买家承诺“保证对新冠病毒终身免疫”。
一位自称西班牙医生的卖家曾在暗网论坛发帖， 宣布将出售24份新冠病毒感染者的血液与痰液样本：“24份样本只要100美元，全球包邮，全程冷链运输，保证不会让病毒死在路上。”
9月，同一暗网市场的一家供应商打出了家庭版新冠检测试剂盒的广告，声称他将这些试剂盒卖给资源匮乏的医院，已经赚了140多万美元。
网络安全研究者联盟CTI League在11月一份报告中指出，大流行期间，全球25个暗网市场中，超过10%的商品与新冠肺炎相关，交易总价近1亿美元。
真假难辨的商品交易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更多新冠相关交易还涉及木马钓鱼和信息盗取。
12月31日，Check Point中国区公共关系代理王鹏告诉全现在，“Check Piont公司通过诱导蜜罐给暗网黑客设诱饵，还曾收到有关新冠疫苗的‘钓鱼邮件’，黑客们打着兜售疫苗的旗号，在邮件中挂上钓鱼链接或附件，一旦收件者点击，就会收集个人信息，也可能损坏电子设备。”
新冠淘金热为暗网中的黑客开辟了新天地。 据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PR报道，今年10月，美国新泽西州一家医院曾因为网络黑客锁定了电脑系统，并威胁公布患者信息，向其索要了超65万美元。
在美国，联邦政府提供的2600亿美元疫情失业援助计划（Pandemic Unemployment Assistance program，简称PUA）也成为暗网诈骗的主要目标。美国劳工部监察长估计，PUA援助计划因诈骗损失了260亿美元。
彭博社报道称，10月中旬，在美国暗网内流传最广的便是失业福利指南——指导暗网内的犯罪分子如何通过木马程序获得个人信息，如姓名、社会保障、税收ID、出生日期和住址，再申请PUA援助计划。
美国佐治亚州北部地区检察官Byung J. Pak说，该部门目前有40项与新冠诈骗的相关调查，大多是通过暗网盗取个人信息，获得PUA援助金，金额累计超过数千万美元。
12月4日，欧洲刑警组织发出警告，假冒疫苗可能会在非法市场上流通或被引入合法市场，这是对公众健康的重大威胁。
“犯罪分子可能会诉诸非法补充空的疫苗瓶。因此，必须适当执行通过研磨或焚烧正确处置小瓶的程序。”欧洲刑警组织警告说，犯罪分子也可能会从负责交付它们的供应链（存储、运输和交付）公司手中夺取真正的疫苗，它们也存在风险。
在国际组织发出警告后，部分暗网市场也对交易行为进行了规范。12月30日，一位互联网人士登录暗网检索“Covid”后告诉全现在，“目前并未发现新冠疫苗相关产品，可能是供应商改换了暗号或代码，也有可能是经过国际组织检查后下架。”
疫苗不平等？
简单计算，假设全球75亿人接种完新冠疫苗，每人2剂，如果不计临床试验、运输等损耗，各大疫苗制造商至少生产150亿剂新冠疫苗。
而根据《自然》杂志公布的数据，直到2021年底，辉瑞/BioNTech、Moderna、阿斯利康三家疫苗制造商总产能为53亿剂，这仅能覆盖全球26亿人口。此外，俄罗斯直接投资基金会表示，从2020年起，除俄罗斯本国人外，俄罗斯卫星V疫苗每年可覆盖5亿人。中国国药集团表示，2021年新冠疫苗产能将达到10亿以上。
多款新冠疫苗预定比例。图源：Nature
据已知公开数据可推断，在现有疫苗产能下满足全球75亿人口的疫苗接种还有待时日。美国杜克大学全球健康创新中心预估，2021年底，全球仅有三分之一的人口能接种完新冠疫苗，而许多低收入国家的疫苗接种可能得等到2023年或2024年。
值得一提的是，供需鸿沟在拉大的同时，也出现了全球抢苗大战，多家国际组织认为，高收入国家囤积了更多新冠疫苗。
据全现在根据不完全信息统计，截至2020年12月29日，全球已有86亿新冠疫苗被各国和国际组织确认预购，另外35亿剂疫苗正在谈判。其中发达国家掌握了近一半的疫苗，总量高达41.2亿剂，足够全球1/4的人口使用。
例如，人口仅为3800的加拿大，与至少7家公司签订合同，已订购了3.5亿剂新冠疫苗。这一数字足够每人接种近10剂，超出正常需求5倍。美国、欧盟、英国等国的人均订购量，也比正常需求多1剂~3剂。
高中低收入国家与国际组织预定疫苗数量 图源：杜克大学全球健康创新中心
中等收入国家仅有19.5亿剂。截至29日，印度预购总量高达18亿剂，是目前全球“最能抢”的国家之一。正如盖茨基金会联合主席梅琳达·盖茨在巴黎和平论坛上所说，“富国整个夏天都在预购疫苗。”
12月9日，国际疫苗检测机构“人民疫苗联盟”报告称，仅占全球人口14%的高收入国家采购了全球超半数的新冠疫苗。而以肯尼亚、尼日利亚、巴基斯坦等67个中低收入国家只有10%有机会接种新冠疫苗。
为了防止低收入国家掉队，也为了更好地控制疫情，中低收入国家的疫苗预购几乎全依赖于“全球新冠疫苗实施计划”（COVAX），它是由世卫组织、全球疫苗免疫联盟（GAVI）和流行病防范创新联盟（CEPI）领导的新冠疫苗集合采购机制，目前预购疫苗数量为13.7亿剂。
但可预见，现阶段COVAX预购的疫苗数量还不足以支撑低收入国家的需要，尽管这个机制已得到世界上189个国家的支持。
“COVAX计划等全球方案是十分重要，但这仍然是十分不够的。解决这场全球公共危机需要更多的全球方案。”全球治理与全球问题专家、中国海洋大学海洋发展研究院院长庞中英告诉全现在。
庞中英指出，“疫苗终结这场危机，逻辑上是如此，但是，实际上，情况非常复杂。从政治和外交角度，至少有两大挑战没有解决：第一，已经引起普遍担心的‘疫苗民族主义’。各国疫苗开发上的竞争已经十分明显，地缘政治因素就在其中，谁也不敢忽略地缘政治的因素。第二，所以，疫苗的分配在全球更加是一个严重问题。疫情初期，世卫组织由于美国的退出等因素，受到冲击，难以在全球疫苗分配和配置方面起到中心协调作用。”
过去20年间，尽管全球已发生多次类似SARS、H1N1猪流感、埃博拉以及MERS在内的全球性公共卫生事件，却并未给本次新冠疫情积累太多经验，而全球治理体系和合作框架在疫情应对中表现并不理想。
而疫苗分配之所以困难，是因为新冠疫苗产能不会在短时间满足全球人口需求，它涉及到一个优先性的问题，包含公共卫生、医学伦理等问题，这都是对公共决策是一个挑战。
“令人略有欣慰的是，联合国和世卫组织一直在疫苗开发和分配的前沿，在困难中发挥着他们的全球卫生治理功能。”庞中英强调，在疫苗问题上的“有效的多边主义”十分关键。如果新的一年没有这样的“有效多边主义”，各种疫苗之间的竞争，将拖延危机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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